厨娘做了一大桌子菜。
徐尽欢终于打开了那坛罗浮春,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清香四溢。
太阳落山后,夏日的庭院中微风阵阵,夹杂着荷花的清香气,有许多萤火虫已经在从草丛里钻出来了,在草丛和树叶后面萦绕着飞来飞去。
这次的罗浮春并不算太醉,徐尽欢喝了两杯整个人还算清醒,也没说什么胡话。
酒酣饭饱,她满足地靠在椅背上。
谢筠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虽然动作随意慵懒,但是身板还是直的,所以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端方好看。
徐尽欢看着都累,她好奇笑问:“就我们两个,你都得坐得这么规矩吗?”
“习惯了。”谢筠道。
他瞥见她毫无世家贵女形象,四仰八叉、姿态极其放松的坐姿,笑着摇了摇头。
徐尽欢感慨道:“谢家果然是大家啊,和我们这种泥腿子就是不一样。”
虽然是个经商的,但是教出来公子,比那些世家公子还要温文尔雅、仪态端方。
谢筠没应她的话。
忽然,徐尽欢坐起来,好奇地问:“谢家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富可敌国吗?”
谢筠能感觉到,自今日的事情以后,她似乎对他亲近了不少。
他很满意这样的变化。
“传言多有夸张,”谢筠很自然地说,“若真是富可敌国,那陛下岂能坐得住?”
徐尽欢听他语气稀松平常,声音大小如平常一般无二,丝毫没有压低声音。
她眼睛猛然睁大了,提醒他道:“你讲这话小声一点。”
徐尽欢心道,这谢筠平日里看起来稳重,刚刚说起话来怎么无所顾忌。他还是谢家人呢!这话是他可以说的吗?
徐尽欢都怕他说话这么狂妄,到时候把谢家整个送进去怎么办?
谢家虽然天下巨富,就连她这个穷酸落魄的将军府小姐也想上赶着巴结一下,但是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谁敢与之争锋?
徐尽欢以为他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官场,所以讲话随意了一些,便好心提醒他道:“你以后可别说这种话了,虽然这是江州,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谢筠见她一脸紧张和认真,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倒是难得的热心肠。
他记得之前她马车坏在半路那一次,上了他的马车以后,也是好心提醒他提防“他自己”。
谢筠抬眸再看她,越看便越觉得可爱。
徐尽欢发觉他在笑,“你笑什么?”
谢筠笑而不语,只道:“我知道了,多谢徐姑娘提醒。”
徐尽欢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谢筠是不是曾经给她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来着?
徐尽欢本来点了点头,就要放过此事,忽然回忆起来为何觉得这句话熟悉了。
这不就是她之前蹭他马车,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那一次嘛!
徐尽欢涨红了脸,把头转到一边去,不再说话了。
她说谢筠刚刚笑什么呢?
哼,原来是在这里故意促狭她!
***
两个人用完膳,坐了没一会儿,丫鬟来禀告说,汝阳王妃来了。
徐尽欢惊讶,她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难得。
徐尽欢本不想见,但她如今到底是汝阳王妃,若是不见,岂不是不给宗室面子?得罪宗室,恐怕要给她爹惹麻烦。
算了,见一面又能怎么样?
徐尽欢让丫鬟带她进来。
谢筠忽然道:“既然令堂要来,我先回避一二吧。”
徐尽欢只以为谢筠是为了避嫌。
她点点头,“你去后院,随便选间厢房待一会儿。”
她如今有赐婚在身上,与谢筠一个男子坐在这里同桌宴饮多有不妥,还是让谢筠回避一二的好。
徐尽欢起身,去花厅见人。
***
徐尽欢没想到,同汝阳王妃一起来的,竟然还有那个娇纵的康乐郡主。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走在廊下,用那双高傲的眼睛四下扫了一眼,脸上满是嫌弃。
她毫不遮掩地与汝阳王妃说:“母妃,这院子可真小、真寒酸,连咱们汝阳王妃的一成大小都没有。”
汝阳王妃嗔了她一眼,示意她现在不要说这种话。
康乐郡主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头扬得很高,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嫌寒酸你大可以不来。”徐尽欢突然出现在前面,冷冷道,“我并没有请你们来。”
汝阳王妃并不生气,反而还笑着,像是再包容宽宥不过的长辈一般,“尽欢,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母亲,这是你妹妹,什么请不请的?”
“你宝珠妹妹说这话,也不过是关心你,怕你住在这里委屈了,她就是年纪小,讲话太直了,但是本意是好的。”
徐尽欢冷笑一声。
汝阳王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萧宝珠的恶意都扑她脸上了,她竟然还好意思说,萧宝珠的本意是好的。
多么可笑。
她懒得与她争辩这些无聊的东西,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今日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汝阳王妃温柔地笑着说:“我从汝阳带了些特产,本想喊你过来挑选,但你一直不愿意来,所以我就派人送上门来了。”
说着,她身后的两个婢女上前,将手中提着的盒子呈上前来。
汝阳王妃打开其中一个盒子,介绍说:“这是汝阳当地一种有名的糕点,叫做乳酪花生酥,这是我昨晚亲手做的,尽欢,你来尝尝。”
徐尽欢垂下眼眸,语气嘲讽,“汝阳王妃是忘记了吗?我花生过敏,吃不了您亲手做的花生酥了。”
汝阳王妃面色有点尴尬,“哎呀,瞧我这记性,那这个礼物你一定喜欢。”
她转身打开另一边的盒子,“我前段时间新得了一匣子成色极好的东珠,便请汝阳最好的匠人制成了两套头面,宝珠拿了一套,给你留了一套。”
萧宝珠状似无意般,挪动了一下脚步。
徐尽欢余光中,看见了萧宝珠故意露出来的绣鞋,鞋头上镶嵌了两颗硕大的光泽极好的东珠。
她心里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或许是因为早已经清楚,她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现下的情况,并不能牵起她的怒气与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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