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空很净很白。
风很温柔,吹来花草的香气。
阳光暖洋洋的,斜穿过树叶缝隙,晒在圆滚滚、白嫩嫩的脚趾头上。
徐木兰已经睡饱了午觉。
刚被拎到小板凳上坐着时,还是愣愣的没醒神模样。
感觉到了脚上的暖意以后,顿时就神采飞扬。
一会儿抬起脚,一会儿放下脚,一会儿张开脚趾,一会儿合拢脚趾,忙得不得了,也将自己逗得笑个不停。
“阿妈你看,太阳公公在陪我玩捉迷藏~”
文夕见抱着萝卜仔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看到她脚抬得高高的,整个身子都往后仰,凳子也跟着往后倒。
心里一惊,却赶不及上去将人撑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
“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徐木兰木呆呆地爬起来,也有点被吓到了,心里正发虚,缩着肩膀怂怂地吐了下舌头,“不痛。”
奇怪,之前看小姑做这个动作,明明就很轻松的样子。
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只咻地一下,脚立刻抬过了肩膀,其它地方动都没动,身子也还是板正正的。
怎么她想抬高一点点,就整个人往后倒呢?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小姑可是专门练过的,当然比不了。”
文夕见将儿子放在摇篮里,掀开衣服看了看女儿的后背和屁股,确定真的没事才放心。
“你啊你,太皮了。脚抬得这么高,人很容易坐不稳的。幸亏这张凳子矮,要是换成高点的凳子,屁股都会被摔烂。”
徐木兰揉着屁股嘿嘿笑,“我不皮,萝卜仔才皮。他屁股上有好大一块乌青,这么久都没有消。”
石坑尾婆说,宝宝都是天上的小神仙,下人间来历劫的。
有的小神仙很听话,说下来就下来,所以出世以后白白净净的。
有的小神仙很调皮,赖在天上不肯下凡,掌管投胎的神仙就趁他们不注意,一脚给踹下来。
像萝卜仔这种屁股有块乌青印记,就是被踹下来的!
新生婴儿屁股上的淤青在医学上被称为 “蒙古斑”,也叫骶部色素斑,在黄色人种中极为常见(图源网络)。
徐信芳带着徐木松抱了一把竹篾出来,正好听见她的话,立刻拆台。
“要这么说,你以前屁股上的那块乌青,可比萝卜仔还大呢。”
不但大块,消得也迟。
别的孩子大多数一岁左右就没乌青了,她到两岁还在。
当时都以为那块印记要跟她一辈子,结果翻过两岁以后,居然慢慢淡下来了。
“那一定是大神仙踹错了人,误伤到我。”
徐木兰本想丢个大白眼出去,不过看到刚被放到竹床上的篾条,又扬起了笑脸,殷勤地凑过去。
“阿爸,说好了哦,我和阿哥的竹风车要串两个的。”
“放心,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风车名字我都给你们想好了,一个叫才高八斗,一个叫八面玲珑。”
徐信芳耸耸肩膀,揉揉手指,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早上的喝荔枝露活动,可真是把他累得够呛的。
既要当“马”,驮着人到处去。
又要一直仰着头小心闪避,免得小家伙被树枝划到脸、伤到眼。
结果,孩子毫发无伤,玩得十分快乐,他却被洒了一身的露水和花叶,连眼睛都进了好几次异物。
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回来,代价就是要做两个高难度的竹风车。
徐木兰撇撇嘴,她和阿哥的风车名字早就定好了,叫八仙过海!
不过,风车还没有做出来,暂且阿爸说什么是什么吧。
反正最后是他们拿出去玩,叫什么自然是他们说了算。
只不过,她看着看着,感觉有点不大妥。
“阿爸,你到底会不会啊?要不,先让叔婆教一教你?”
编了拆,拆了编,折腾了好几轮,最后居然又变回了四根篾条。
徐木松也觉得不太对劲。
悄悄地挪到另一个竹床上,扯了扯阿嫲的衣角,“伯爹,真学会了?”
郑环翠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偏过头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点点头。
“他会的。”
说起来,这竹风车还是当年她嫁进来时,送给家里孩子的见面礼呢。
她娘家是祖传的篾匠手艺。
虽说她没有学会多复杂的大件器物,但这些轻巧的小玩意,还是不在话下的。
徐信芳姐弟几个都是从小就跟着她学的。
靠着各种新奇的竹编玩具,不知道收服了多少比他们还大的孩子。
现在又编又拆的,主要还是隔得太久没做,“有点手生,多试几次就好了。”
但也多亏竹篾泡过水后,柔软不易折断,否则还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听到没?我可是你叔婆的得意弟子。”
徐信芳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八九岁的时候,就有好些小朋友拿着压岁钱找上门,要来跟我买竹风车呢。”
“真的?阿爸好厉害!那你卖了吗?卖了多少钱?”
徐木兰激动地抱住他的腿,准备拜师学艺。
她也要卖风车赚小钱钱!
“当然!”
徐信芳正要好好地吹嘘一下自己的风光过往,眼角余光瞄到阿妈从堂屋出来,连忙端正坐姿,话锋立转,“咳咳,没有卖!”
他摸了摸鼻子,一脸的义正言辞:“小朋友的压岁钱,就算在自己手上,没有交给大人保管,但在花出去之前,还是要先征得同意的。”
如果没有征得同意,那买家和卖家就算把生意做成了,最后都要退钱退货。
而且回家以后,还会被赏一顿“竹笋炒肉”。
“会挨打呀?”
徐木兰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小腿,长叹一口气,那就算了。
竹笋炒肉好痛的呢。
见小姑娘收了心思,徐信芳也老实了,重新收敛心神,又开始折腾手上的篾条。
这一次,终于没有再拆。
慢慢的,一个中空的、陀螺状的竹篾风车架成型了。
八根竹片尾分布在螺孔周围,就像撑开的伞骨。
“喏,这不就出来了?怎么样,阿爸我厉害吧?”
就是这样子,觉不觉得很眼熟呀?貌似好多竹编的小玩意儿,都是这样的结构(图源网络)。
徐木兰迫不及待地接过风车半成品,翻来覆去地看,有点兴奋,又有点怀疑。
“不会坏掉吧?”
这个大风车可是她要在军坡节那天,拿出去出风头的。
要是风一吹就散掉,那也太没面子了。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哒哒哒地跑过去找大师傅。
“叔婆,你给我看看,它好没好呀?”
郑环翠笑着接过来,随手扯了几下,原本还有些松散的风车架,顿时变得均匀密实了起来。
等到两个八尾的风车架都编好,就能串起来固定在细竹杆上。
最后,给竹篾尖贴上裁成方形或圆形的小叶片,正式大功告成。
迎风一吹,十六根竹骨便悠悠地转起来,将两个小家伙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一声接一声地哇个不停。
这个竹风车真的好有意思,主体是四根竹篾,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网上搜教程试做一下(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