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妚草,阿嫲不是说过吗?做手串要用五眼的,你挑这些都不合用呀。”
文夕见刚将手里的针线穿好,抬起头,就发现眼前怼着一个小藤盒。
她看着里面歪七扭八的果核,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总会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格外看中。
婆婆也很奇怪。
嘴上喊着要提高妚草的审美能力,可每到这种时候又是全然纵容的态度。
说什么……要能够发现和兼容不一样的美?
可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这堆东西美在哪里。
“做手串的在阿哥那里。”
徐木兰摆摆手,她的果核另有用处。
做手串之前,要把果核再细细刷洗一遍。
包括嵌在洞洞里的肉渣,也要用细签子都勾出来。
自家要做,阿婆家也要做,数量有点多。
她和阿哥忙活了好久,都还没搞完。
看阿妈睡醒又忙完了,就先把她这些量少少,已经处理好的先拿过来。
“阿妈,你帮我串成两串,做跳房子的子。一串是我的,一串是礼物来的。”
“礼物?这次你又要送给谁?”
文夕见将女儿的朋友过了一遍。
周边几个村子,包括厚文墟上的孩子,都要算在内。
数量有点多,花了点时间才过完人,但没猜出目标。
送礼总要有一个契机。
比方说像上次那样自己出门小住回来,要带手信。
或者说像上次雷旻掉水里受惊吓叫魂,要做慰问。
可最近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啊?
徐木兰不满地睇了阿妈一眼,“是给妚丑姐的。”
妚丑姐那么好。
送她蛮牛蟹吃,送她海龟肉干吃,还送她兔子肉吃。
阿妈怎么能把人家给数漏了呢?
“哦,原来是给妚丑的呀!”
文夕见恍然大悟,紧接着又觉得不妥。
那孩子本来就因为脸上有胎记,性格敏感。
妚草正常的五眼核不送,专挑些不正常的来送,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哇?
“要不,你重新选些五眼的来?”
“不要,只有这些才配得起妚丑姐。”
徐木兰态度坚定,将手里的盒子又往前怼了怼。
五眼的酸枣核很常见,不是五眼的却相对没那么多见。
她顶着大太阳,把整堆核都刨了一遍,才捡出来这么一小盒。
就跟妚丑姐一样,是很特别的、很难得的宝贝。
每个人脸上都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可画着一朵云的人,她长到这么大只见过一个呢。
她很确定,妚丑姐拿到这串果核的时候,一定会立刻就明白,这是自己特意挑选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文夕见笑笑,不再犹豫,拿起针线开始串果核。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不像大人那么复杂。
看着女儿一脸的肯定,她莫名觉得,这份与众不同的礼物背后的心意,一定会被准确无误地接收到。
“不过,你这串果核,要等好几个月以后才能送出去吧?”
妚丑家的村子,离卧岭村可不近。
两个小姑娘要见面,只能等年节双双回海边阿婆家了。
中秋已经过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妚丑那边估计要到春节才会回去。
“不用等那么久。”
徐木兰得意抖脚,“我让阿爸拜托信局的叔叔伯伯帮忙送。”
阿爸信局的业务范围很大很大的。
她先前问过,妚丑姐家的村子也包含在里面。
等中午阿爸回来吃饭,就让他把礼物带走。
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两天刚好就有人要去那边送信。
到时候,就能帮她把东西捎给妚丑姐啦。
“要找你阿爸帮忙带到信局去啊?”
文夕见动作一僵,视线飘忽地摸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
“那个,那个……你阿爸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哦。”
“不回来吃!为什么不回来吃?”
徐木兰瞪大眼睛,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他,他,他说今天工作会很忙很忙,中午应该没得休息了。”
文夕见越说越顺,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早上出门前才讲的,你当时还没醒呢,所以没听见。”
“连中午饭都不能回家吃?要上班的人好惨哦。”
徐木兰好心疼阿爸。
别人只看到他不用天天下地,打着算盘很厉害的模样。
哪里知道他还要忙到不能回家吃饭,也没得睡午觉。
有时,晚上也会算账算到很晚,顶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回来。
而且,兼工做批脚出去送侨批的时候,到了不太熟的村子,还会被狗追、被鹅撵。
罗利上次之所以会坏掉,就是因为没进村便遇见了想咬人的恶狗。
吓得阿爸逃命时没仔细看路,不小心栽进了沟里。
最后车子摔坏了,衣服划破了,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
就这样都还不敢掉头走开,因为要把侨批送到收信人的手上。
越想就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想念。
徐木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她好像已经有很久没看到阿爸了!
昨天晚上,阿爸给里伯爹处理好伤口以后,不知道在屋里聊什么大事,到她去睡觉都没见人出来。
今天早上,她又睡过头,所以也没见着人。
要是中午阿爸不回来吃饭,那就得到下午下班后才能见面了。
如果晚上也加班,也许要到她睡着以后才回来。
隔好久哦……
小小的脑袋飞速转啊转,很快有了好主意。
“阿妈,我们去给阿爸送饭吧,不能让他饿到。”
嘿嘿,她可真是个聪明娃娃。
这样一来,既可以看看阿爸,又可以把妚丑姐的礼物带过去,也可以逛逛藤山墟,还可以去趟三姑家。
“不用了,他饿不到,你放心吧。”
文夕见干笑着连连摇头,代某人婉拒了这份孝心。
如果是平时,听到孩子这番话,芳芳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可中午自己要是真带着妚草和妚松去送饭 ,他怕是会吓到躲起来——
清晨起床时,芳芳耳朵上蜂蛰的伤口还肿得挺明显。
为了保住在女儿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早早就戴着大斗笠出了门。
中午会不会回来吃饭,取决于上午的消肿情况。
她合理怀疑,如果今天伤口恢复得不如预期,他说不定会找借口在外头住一两晚再回来。
唉,真是的。
他一走了之倒是简单,真正难做的,是要在这里帮忙圆谎的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