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兰是放过风筝的。
只要一想到自家人在呼呼呼的台风天里,被刮到天上飘啊飘的可怜样,她就觉得心里泛着苦。
比之前生病喝的苦药还要苦很多。
苦得太过,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
她拧起眉头,学着阿嫲平时教育自己的模样,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
“记住了,要是让我发现谁不听话,没有乖乖长大,下次就不给它喝水,让它渴到哇哇哭哦。”
路边的花花草草,没人浇水,没人捉虫,全部都长得高高兴兴的。
反倒是种在地里的菜,那么细心地照料着,还三天两头闹脾气,不肯好好长,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徐木松本来是跟在后面的,听见妹妹凶巴巴在训菜,连忙扯扯她衣角提醒。
“妚草,不能骂,会吓到,要多夸。菜跟花,还有草,不一样。”
“没有骂,我只是让它们争气点。”
徐木兰指指菜地和坡地的交界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就算学不了路边的花花草草,也可以学那里的木薯嘛。”
有吃过木薯的读者吗?我小时候在老家还见过吃过,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图源网络)。
这些木薯可是她帮着一起种的,好养得不得了。
种下去以后,就没怎么管过,现在不照样长得好好的。
细细一根杆,底下结着超多根呢。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批薯应该是在上一次过完年没多久种的。
收木薯的时候,阿妈已经提前挑好了粗粗的、眼睛很多的树杆,好好放起来。
喏,就是这样的(图源网络)~
等到大家都开始种木薯以后,就找出来,切成跟脸差不多长的小节。
拿到灯花坡脚下,刨个小洞,把树杆斜斜地放在洞里。
接下来,就轮到她和阿哥登场埋土,埋完还要用脚踩实,免得下雨把它们冲出来。
千万别以为压土很简单哦,这也是个技术活来的——
踏实以后,斜放的树杆头要露出一点点来,才好透气。
汪哥刚开始也会来帮忙。
可它老是会忘记这个,一味拼命地埋埋埋、踩踩踩,把木薯杆杆埋成了小土包,还要人重新挖出来。
最后,就被剥夺了一起种木薯的资格,改为在旁边捉老鼠。
“木薯,确实,好养活,比番薯,还好养。”
徐木松也很喜欢省事又好吃的木薯。
种番薯也是要除草、施肥、翻藤的。
木薯就很省心,不用拔草,不用捉虫,也不用浇水。
它们自己会晒太阳、喝雨水,很努力地长大。
就是长得很慢,春天种下去,要到冬天才可以挖出来吃。
算起来,好像比伯姩怀萝卜仔的时间还要久呢。
“那肯定啦。萝卜仔才一个,木薯根有很多的。”
徐木兰倒是很能理解木薯的不容易。
阿妈生一个萝卜仔就很辛苦。
木薯一次要生六七八块薯根,肯定会更难。
特别是他们家的木薯都很厉害,差不多棵棵都会因为根太多太大,把土给撑到裂掉。
当然,他们也不会辜负木薯的努力,每个人都有在很珍惜地吃它。
像今天浇完菜,就又拔了一棵木薯回家。
坡下的木薯其实已经收得差不多了。
为了存久一点、吃久一点,要趁着好日头切成片晒干收起来。
只有边边的一行没有拔掉,是特意留着隔两天拔一次,专门吃鲜的。
但一个多月吃下来,马上也要吃光了。
没办法,木薯长好之后就要及时挖,不能在地里留太久的。
长久了就会老,吃起来没有先前那么甜、那么糯。
特别是靠近树杆的地方,会起很多粗粗的丝。
人吃起来很塞牙,也消化不了。
前一天从嘴巴拉拉扯扯地进去,第二天从屁股拉拉扯扯地出来。
“放了糯米的木薯粑粑,也是拉拉扯扯地进嘴,但是第二天出来就很爽快。”
徐木兰看着阿公畚箕里的大木薯,舔了舔嘴角。
辛苦半上午,她肚子饿了,好想吃木薯粑粑啊。
但那是午饭,没那么快能吃上,要等他们回到家再开始做。
“木薯粑粑,不一样。没有丝,先蒸熟,又舂烂,软软的,粘粘的,弹弹的。”
徐木松摸摸肚子,他也饿啦。
就连看到路边那块扁扁的圆白色石头,都像是木薯泥捏成的饼。
“等下要拿两个老椰子,刨多多的丝。”
徐木兰吸溜着口水,要是有糖就好了,拌成甜椰丝味道更棒。
但是,现在家里的糖本身就不太够用,要给阿妈坐月子养身体,还要做过年的吃食咧。
她深吸一口气,揉揉自己的胸,“没关系,薯泥饼粘咸椰丝也一样好吃。”
只要是好吃的,她都喜欢,不挑嘴。
可惜,再好吃也没用,现在都吃不上。
把自己越说越饿的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垮下肩膀,又同时亮起了眼睛。
嘿嘿,早上的烘薯碎还留着一半,没有全部吃完,可以先垫垫肚子~

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吧唧吧唧的声音响起。
伍竺鹓拒绝了两个孩子的孝敬,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无奈摇头。
肚子看着不大,吃得是真的不少。
早餐吃了好几片蒸木薯,浇菜的时候吃完黄瓜又吃胡萝卜,嘴巴就一直没怎么闲下来过。
“吃完以后,记得把袋子翻过来倒着抖一抖。”
“知道啦。不止是晃晃抖抖,最好用水洗一洗。”
徐木兰拍拍自己的小零食袋,很有经验地回道。
如果不洗水又不抖干净,里面多多少少会留些渣渣。
嘴馋的老鼠闻到味道,就会趁晚上大家都睡着了来偷吃。
“妚珍,咬一次,不记事,又咬了。”
徐木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妚珍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因为袋里装零食,她已经被老鼠咬破了两条裤子。
“要是,新裤子,也咬破,就完蛋。”
“嘘——阿哥,这个话只能跟我说,不能跟妚珍说。不然,她会跟你绝交的。”
徐木兰谨慎地左右看看,生怕小姐妹从某个角落突然冒出来。
妚珍的新裤子,可不是一般的新裤子。
是用她大哥带回来的旧军装改的,穿上身超级有面子,风光得不得了,她也宝贝得不得了。
要是真被咬破了,估计能从现在哭到过年。
然后过年又因为没有风光裤子穿,接着哭,哭到过完年。
“可是,我今早,没起床,就听到,她哭了。”
徐木松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话时还不忘左右看看。
他本来想过去瞄瞄什么情况,回来告诉妹妹的。
偏偏当时急着去尿尿,尿完又被锅里香喷喷的蒸木薯勾走心思,就忘记了。
“你也听见了?我也听见了,还以为是做梦呢!哇哇哇的,哭得好惨啊!”
徐木兰张大了嘴巴,她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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