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除夕,卫家与项家两家人一同在景平巷的小院里度过。
两家相熟,过去在京中项玉滢就常到卫家做客,除了离开京城时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嘉容外,其他人对项玉滢和项大人、项夫人都不陌生。
就连小玉滢,也在牵着项玉滢,闻到她衣袖上轻柔的丁香花味道后,喜欢上了这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小姑姑”。
会这么叫,是因为她现在话还不能说的利索,“项”字根本喊不住,那声“项姑姑”喊出口后,听着就与“小姑姑”一般无二。
索性这么喊也合适,卫家人便没再纠正。
少了那些繁文缛节,一顿年夜饭吃得格外欢畅。
酒足饭饱,夜色渐深,项夫人与项大人回了隔壁巷子的院落,项玉滢今日就留在卫家这边,与卫云岚作伴。
小嘉容已经被大嫂程月娥带着回屋睡觉,余下人凑在一起,正在正厅里打叶子牌。
卫云岚不会打这个,站在高氏身后看热闹。
“娘,是不是该出这一张了,刚巧能凑个对子?”
高氏捂住牌,赶忙摆了摆手,“快别添乱,你去帮玉滢瞧吧!”
再让她看下去,自己这一手好牌都快要被“念”完了。
卫云岚索性也不再看了,正准备帮大家将手边的茶杯满上,就见嘉言从正厅外跑了进来,满面惊喜地说,“爹爹,姑姑,外面天上放花了!”
“放花?”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没懂嘉言所说的意思。
卫云岚站在桌边,嘉言一把就抓住她的手,拽着往外面走。
众人见状也放下手里的牌,跟了上去。
刚进院子,就听远处空中响起“嗖嗖”两声。
接着正前方远处天空上,绽放出两朵巨大的“花束”。
那花束是由从中间向四周迸射开的金色光点组成,花朵绽放,瞬间便照亮了一片天空。
左右邻里的院落中也有响动,许多人披上外袍走到院中,抬头仰望这一朵朵在京中绽开的花。
一连放了十几朵,天空才安静下来。
屏住呼吸,认真观看的人们,这才喘了一口气,惊叹不已道:“如此壮观的景象,我在北关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可真漂亮,真壮观啊。”
“也不知这花是从哪里放出来的,南郊林场?”
耳畔隐约听到四周邻里议论的声音。
卫云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花自然不是南郊林场里放出来的。
她虽说不清楚刚刚在天空中绽放的花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却大致判断出,是与前世看薛玲珑鼓捣过的“火器”有关。
这东西,应当不能在山林里放。
比起南郊林场,更有可能的地方,是幽王大军临时驻扎的营地。
那处临时营地,可不正就在北关城的南边?
这花,是幽王叫人放的。
还未来得及回屋,远处又有几道“嗖嗖”破空声响起。
比刚才更大的“花”,在空中接连绽放了三次。
卫云岚抬首仰望,心下不禁猜测,这样的日子幽王在军营中是怎样过的。
想着想着,嘴角微微勾起,
不管怎么过,此时此刻,他们都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仰望同样的风景。
…
“你们说,玉滢的不足之症实则是因中毒?”
昨日舟车劳顿,又卡在年关当下。卫云岚与项玉滢便没将余老大夫诊断的结果说出去。
等到第二日天亮,项夫人一夜好眠,养足精神以后,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她。
“那这个毒能解开,还有……还有再补救的机会吗?”项夫人颤着嘴唇发问,
“余老先生说这毒他就能解,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项玉滢回答过后,有些紧张地看向项夫人,轻声问:“母亲,您可知这毒是谁下的?”
娘胎里染的毒,那自然不是直接下给项玉滢,而是下给项夫人的。
项夫人也明白这一点,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更添了许多愧疚。
若非她没有保护好自己,中毒都不知道,女儿也不会自小便身子虚弱,被诊断为不足之症,更不会于婚事艰难,眼瞅着已经过了二十,还没觅得良配。
项夫人眼底满是愧疚疼惜。
可乍一问她是怎么中的毒,她也有些茫然。怀玉滢时,她的身子不错,吃好喝好,甚至连孕吐都极少有过。
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如何中的毒。
“那您再想想,您怀我时都常去哪,常吃什么?”
“那时你爹中了进士,家里搬了大些的宅子。吃食上倒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咱们自家,便是你外祖母家,还有常去的宝华楼。
宝华楼是京中四大名楼之一,穿成了上百年的老酒楼,以一道蕉嫩多汁,酸甜适宜的金鳞鱼闻名。
直到他们不久前离开京城,宝华楼都还开得好好的,那酒楼的客人也不乏达官显贵,人家犯不着去害一个小小的进士夫人。
项家母女并未将这件事避着卫云岚。
听到这里,卫云岚已经有了猜测,叹了口气,低声提醒,“余老先生说,这毒不是一朝一夕下的。”
项夫人眸光一怔,半晌咬了下嘴唇,说道:“怀玉滢的时候,正逢我娘家幼弟议亲,除了府上,我去的最多的便是……娘家。”
这毒不是在自家,那便只可能是在娘家下的。
项家人口简单,那时家中的仆人,后来也都一直用了下去,二十年过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反倒是娘家那边……
项夫人眸色一黯,心里也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碍于还有项玉滢和卫云岚在面前坐着,她努力将眼中的酸涩忍了回去,咬牙说道:“我这就去信回京中,向他们要个说法。”
“只怕外祖母他们不会承认。”
“我有办法逼他们说出真相。”项夫人眉宇间闪过一抹决绝。
再看向项玉滢,则是满脸愧疚、后悔,“玉滢,母亲对不起你。”
…
留下项家母女互相宽慰,卫云岚找了个借口先行告退。
回到家中,却是来见了余老大夫。
“余老先生,昨日还未来得及问,您是怎么知道这种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