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内。
苏识夏他们刚离开没多久,长公主便下令全府戒严,任何人都不许再出入。
湘宁郡主居所的待客厅里,门窗紧闭,屋内灯火通明。
国师夜黎此时脸色惨白,唇角挂着淋漓的血沫,身子一阵阵颤抖着,脸上的表情也因为疼痛而变得无比扭曲狰狞。
长公主坐在他对面蹙眉看着他,不敢上前去仔细查看情况,也不敢主动开口问话。
宁湘君就站在长公主身边。
因为旁边没有了外人,她也彻底卸下了伪装,看向夜黎的眼神早已恢复了冷淡,甚至,那冷淡之中还带着一丝怨愤恨意。
“国师,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等到夜黎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些,长公主才试探着开口问:“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誉王爷检查我身体情况的时候,取了我的头发。应该是苏识夏动的手,用那发丝做媒介,让我的身体出现了反噬。”
夜黎的身子微微后仰靠向椅背,虚弱地闭上眼睛,用拇指指腹擦去唇畔的血沫,跟着便朝一旁摊开了手。
“水。”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一种体力耗尽后的疲惫感。
原本在屋里服侍的丫鬟早就已经被遣出去了,屋里这会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长公主坐着没动,转头给宁湘君递了个眼色,冲着桌上的茶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给夜黎端茶。
宁湘君暗暗咬紧了牙,垂眸掩饰住自己眼底那屈辱愤怒的神色,沉着步子上前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心递到了夜黎的手里。
夜黎喝了一大口茶,勉强将喉中的血腥气强行冲散,依旧是那一副累到无力睁眼的虚弱模样,随手就又把那杯子递到了一边。
这次,不用长公主再吩咐,宁湘君就立刻上前将那杯子接了过来。
夜黎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袖,遮掩住了自己手臂上如同被火灼一般的诡异印记,跟着沉声道:
“她现在应该已经确认我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了。”
“什么?!”
长公主的脸色登时就变了,“那怎么办?她确认了那些阵法是你做的,那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在图谋什么了?万一明日她去宫里闹起来,将这事情传扬出去,那可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是我们有……”
“无妨。”
夜黎抬手打断长公主的话。
“上京城中这几处邪阵本就只是我当年设下的暗手罢了,昨夜被她破了,也能让她放松些警惕不再继续追查下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或者该说,借她的手将这些太过扎眼的邪阵毁了,倒是正合我意。”
夜黎说这话的时候,唇角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浅笑,明显是心有盘算。
可长公主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可,若是没有了这几处法阵,那我们的计划……”
“放心,我当年承诺过你的事,必然会替你实现。”
夜黎说到这儿的时候,抬起眼皮扫了站在他身边的宁湘君一眼,轻扯动唇角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也不会食言。”
宁湘君对夜黎存着戒备之心,而且似乎还有些怕他。
感觉到夜黎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听到他突然开口冲她说话,宁湘君的身子都不由微微一颤。
她僵硬地点了点头,暗暗攥紧了拳头,犹豫了半晌之后才小声问:“他……真的没事吗?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会留他一条性命,而且待一切事情结束之后,就把他交给我随我处置。”
“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你再厉害也不能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吧?现在我每日打探到的消息,都是说他怕是已经活不长久了。”
“昨日苏识夏去忠勇侯府闹事的时候,似乎还有人想要再对他下手,那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夜黎意味深长地看向她,眼神似乎深了几分,不过倒是也没多深究,只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是,我确实是让人动了些手脚,不过也不是为了取他性命,不过是想验证我的一些推测罢了,放心,他死不了,或者该说……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那双蓝眸都微微眯了起来,稍稍侧头,目光盯着门口那边。
长公主和宁湘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那里分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两人慌乱的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些许惊恐畏惧的神色。
“不会是她……”
夜黎喃喃低语。
长公主和宁湘君再看向他的时候,就见他已经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睛,后背彻底靠在了椅背上,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规律性地轻敲着扶手。
“她不是会那么轻易原谅别人的人,若她知道那人的身份,绝不会允许他一直待在她身边。”
夜黎的声音很轻,明显还在思考,那话,也像是单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
长公主和宁湘君听着只感觉莫名其妙,完全摸不到半点头绪。
长公主张了张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夜黎敲击扶手的动作蓦然加重。
“咚”地一声闷响过后,整个屋子都陡然安静了下来。
“是他。”
夜黎睁开眼睛,那双蓝眸中有冷厉的杀意流泻。
“那个老道士……他倒是敢!”
“派人去查。”
夜黎坐直身子,凌厉的目光落到长公主身上,沉声吩咐,“不惜任何代价,尽快把南越国的那个国师给我找出来。”
长公主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去安排,临出门之前,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那个南越国师,他有什么问题?”
“那老头子不简单,不彻底把他除掉,我们的计划早晚会出岔子。”
长公主听到这话,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再没敢耽搁,打开待客厅的门便快步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内便只剩下了宁湘君和夜黎两个人。
宁湘君见夜黎还没有要离开去休息的意思,也不好意思主动去催他,只得生硬地找着话题问:“之前你的布局似乎都是围绕着那几个法阵,现在那法阵被破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是我要怎么办,是苏识夏要怎么办,秦熠要怎么办,誉王府要怎么办,圣上要怎么办。”
夜黎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合眼假寐。
“这个时候,法阵破了才好。”
他的声音竟隐带着几分笑意,“这样……一切才能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