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荣涛让楼问帮忙招待好沈纾纭,带着楼霄宁离开,说要去招呼刚到的客人。
刚一转身,楼霄宁脸上的笑便不受控制地僵下来。
邓荣涛依旧沉着,穿行于众客之中,若无其事般同人举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沉稳,丝毫不露任何异常。
见太太时而流露出心不在焉的样子,邓荣涛还会搂着她,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低声提醒:“开心点,别人都看着。”
楼霄宁才又收拾好心情宴客。
到点之后,宾齐入席。
顾迎清和程越生的位子与主家相邻,同席的还有许安融与赵柏相。
也不知到底有心还是无意,沈纾纭被塞进了他们这一桌,正好在顾迎清对面的位子,两人一抬头,或是随便张望,视线就能撞个正着。
放眼望去,偌大的餐厅,每桌并未坐满,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还有空桌。
邓荣涛夫妇不惜花费人力物力,也要秘摆宴席,维护利益关系网是理由之一。
但也许有人在这之前收到了一些风声,州港那边不太平。
从沈家出事,到现在东江会的二当家丧生……邱慈雯最近四处接洽的世家贵胄,无一不是曾和邓荣涛有过往来的。
鼻子灵敏的人嗅到了端倪,因此选择下桌,避之不及。
再加上沈纾纭现身,以及州港财政部那位出事,两颗重磅炸弹砸下来,于邓荣涛利益牵涉密切的人中,有多少是真心笑出来的?
桌下,程越生的手随意搭在她腿上,顾迎清收回飘忽的视线和思绪,望向正在讲话那人。
是石康。
楼霄宁的表弟,传艺背后的大佬,大概也是帮邓荣涛处理脏钱的心腹。
顾迎清不动声色地垂眸,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程越生的手和秀气无关,掌大指长,骨节偏粗,手背上还有从小臂上延展下来的青筋,手指微收,几乎裹着她的腿。
但不时有声音传入她耳中,无非就是致谢之类的话,再邀众来宾举杯同庆。
佳肴上桌,顾迎清没什么胃口。
程越生问她在想什么。
顾迎清说:“在想什么时候走,一会儿还要去接兖兖。”
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流的时间,德信前后三大巨头都在这桌,前来攀谈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她是程越生未婚妻这事短短时间几乎在场间宾客中传遍,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夸一句般配,再说上几句祝福话。
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对新人的婚宴。
好话确实入耳中听,尤其是许安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斜眼看着又做不了什么的样子。
顾迎清只感觉两个字,痛快。
不管来着真情假意,“般配”二字就足以敲碎顾迎清当初被许安融贬低时砌起的城防。
但凡来人说了祝福的话语,程越生喝酒都喝得更痛快。
顾迎清酒量算不上好,才应付两拨人,加上之前喝的香槟,劲儿一上来,脸就开始发红发烫。
程越生不仅要自己喝,还要替她挡。
谭令想替他喝来着,却被他挥开。
沈纾纭冷眼看着这一切,身边不时有昔日熟人前来招呼,她也无心应付,眼神流动间,忽地又被顾迎清裙子和程越生领带的颜色刺痛了双眼。
未婚妻是吧?
一口恶气顶上心头,沈纾纭往杯里添了些红酒,手指架着杯子施施然起身,慢慢悠悠提着裙子走到那两人背后。
她红唇勾了勾,“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祝贺的,但是顾迎清,我也随个大流,跟你喝一杯好了。”
顾迎清拿起酒杯,侧脸看向她。
沈纾纭手搭在顾迎清身后的椅背上,附在她耳边说:“庆祝一个蠢女人,傻傻地坠入爱河。”
她说完,左手手腕似无力一般,酒杯倾倒,杯中的酒液对准顾迎清身上就要浇上去——
谁知顾迎清瞧出她意图,比她快一步,撞开她的手,顺势将手往后一扬,精准地将酒泼在沈纾纭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