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浅灵留在宫中,周皇后表现得格外积极,即刻便喊人把自己寝宫的耳房收拾出来,辟给浅灵主仆住。
周皇后难得高兴,又让御膳房午膳多添了两道菜,紧着浅灵爱吃的做,然后把一面腰牌放到浅灵手里。
“没人比本宫更清楚困在这红墙之内的憋闷与悒郁,既是如此,更不能拘着你,你拿着这个,想出宫就出宫,你能留在本宫身边,本宫已经很高兴了。”
她的周到温柔实令人意料不到,浅灵由衷感激。
“谢娘娘体恤。”
浅灵要留在翊坤宫的决定才定下不至半个时辰,赵贵妃便来了。
她滴溜溜地打量着浅灵,笑着道:“听说姐姐宫里多了两人,以后翊坤宫的份例都要改了,所以臣妾特意走一趟,来问一问情况,也录个簿子。”
“不必了。”周皇后道,“她们是本宫自己留的,不归宫中管,份例也不必宫中给,本宫自己出。”
赵贵妃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姐姐是怕这么好的姑娘,被别宫的姐妹抢去了吧?”
周皇后道:“贵妃当年说深宫寂寞,就把娘家侄女接进宫陪了自己那些个年头;现在本宫身子抱恙,把平日喜欢的小辈留在身边侍药,没什么不妥吧?”
赵贵妃才欲说话,宫门外忽然响起一串急切的步响,一声稚嫩的童音喊道:“母后!”
十一皇子快跑进来,两个年少的公公,抱着披风、拎着提盒、端着沏茶的水洗,紧紧跟在他身后。
十一皇子看到浅灵,先眼前一亮,然后又注意到赵贵妃坐在上首,便规规矩矩地停下脚步,给周皇后和赵贵妃挨个请安。
“请母后安,请赵贵妃安。”
赵贵妃笑道:“好好,十一皇子越发乖巧了,今儿读了什么书?”
十一皇子憨憨愣愣,一一答了,周皇后命芷薇给他倒水擦汗,又问:“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了,如何这时过来请安了?”
十一皇子道:“孩儿听说,乡君姐姐进宫来,就赶紧回来了。孩儿得乡君救命,还没当面道谢。”
说罢,他就一直拿眼看浅灵,有些欢喜又有些腼腆的样子。
芷薇笑道:“十一殿下可不用急,往后义清乡君就留在翊坤宫了,十一殿下可以常常见了。”
“真的?”
十一皇子欢喜起来,周皇后看赵贵妃似乎要跟自己耍什么机锋,也不愿浅灵在旁看,于是对她道:“你跟竑儿出去,走一走,熟识一下吧。”
十一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年纪还小,并未独立占一宫殿,便住在翊坤宫的偏殿里,之后总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浅灵拉着十一皇子去了花园,听他童言稚语地道谢,小小的男孩,捏着两个小拳头道:
“我下午要做功课,浅灵姐姐你来看我做好不好?”
得到浅灵应许,他便欢欢喜喜地,跟太监宫女们一起,在花园里玩起来了。
浅灵静静看着,一时出神,未发现有人从身后走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浅灵。”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浅灵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刻起身就要走。
卫晏洵也急忙拦住她,看十一皇子转过头来,于是拉着浅灵绕到了湖边。
“放手!”
浅灵甩开他,卫晏洵又喊:“浅灵,再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浅灵背对着他,声音清冷:“看来你还是一点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说了恩断义绝,听不懂?”
“我不同意!”
“同不同意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浅灵又要走,卫晏洵展臂挡在她跟前,浅灵极不客气地往他身上又击又踹,卫晏洵逆来顺受,精壮的躯体依旧纹丝不动。
“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是我错了,你想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且听我说几句话。”
浅灵别过脸,不想听他说话。
卫晏洵试图解释:“我不对,我擅自做主,忽略了你的意愿,我也不该随意看你的东西。但那医案当时就放在你的书案上,我以为不重要,所以就看了。”
“你还想狡辩!”
浅灵本不想理会他,听他如此说,愈发勾出了心中的怒火。
“印泥和医案,我无不藏得好好的,你却私自翻找我的物事!再者,属于我的东西,纵然就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那也不是你能私自看取拿走的理由!”
卫晏洵胸膛起伏,也深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浅灵转过身,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淡淡道:
“卫晏洵,你从没公平地看待过我,你只想掌控我,让我听你的话,服从你的安排。这样的交情,不要也罢,就当是我亏欠齐叔的报应。”
“不是!”卫晏洵急忙道,“你没有亏欠他,就是我错待了你。”
“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明白,即便说了,那样荒诞不经的理由你也不会信我,我只想告诉你,我……病愈以来,的确试图看清一切,掌控一切,因为我的心口有一处深渊,它深不可测,日日夜夜吞噬着我的信心与骄傲,撞击着我的心境。”
“所以我绷紧了弦,谨慎无比,不敢出错,生怕一出错,你、母后、父皇,都会重蹈覆辙,永坠深渊。那种切肤之痛,钻心之苦,我已经不能再经受一次了,故我……剑走偏锋,企图看清楚全局,乃至,挫伤了你。”
“千错万错,都在我身,我认。浅灵,我只求你一件事,别不理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浅灵冷笑:“给你机会?可以,你杀了赵跃。”
卫晏洵一顿,沉默良久方轻声道:
“浅灵,赵跃我是一定会杀的,但不是现在,他是我打进淳王朋党内部的钉子,杀了他,就麻烦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浅灵欲走,卫晏洵在身后道:“但你已经报复姜琢君了,不是吗?”
浅灵回头,听见卫晏洵道:“今早,姜少谦被恶犬袭击,他赶不上后日的秋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