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艳呼吸急促,亦连忙点头。
张千不由侧目,同情地看了崔岩一眼!
说实话,他的确是挺同情崔岩的,毕竟此子心狠手辣,又出自崔氏,若不是这一次踢到了铁板上,将来此子再磨砺一二,必成大器。
张千平静的道:“海外的事,当然不可尽信,只是……从三海会口送来的奏报来看,此番,娄师德歼灭百济水师之后,趁机奇袭了百济的王城,俘百济王,以及百济宗室、贵族、百官近千人,又得百济府库中的奇珍异宝,折价六十万贯以上。更获百济王金印等物,可谓是大获全胜。此时此刻,娄师德已披星戴月的赶往长安,押送了那百济王而来,战功可以作假,可是……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还有百济的金印,以及这么多的百济俘虏,难道也做得了假吗?”
崔岩听到这里……已经瞠目结舌。
其实他计算了一切的可能。
但是唯独没有计算过,娄师德真的是一个狠人,这家伙狠到当真杀去了百济,只十几条船,就敢去和百济人拼命,更万万想不到,还能凯歌而回了。
站在一旁的张文艳,已觉得身子无法支撑自己了,此时他慌乱的一把抓住了崔岩的长袖,惊慌失措地道:“崔刺史,这……这怎么办?你不是说……不是说……”
崔岩脸色煞白,此时两腿战战,他哪里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原是最有力的证据,此时都变得不堪一击,甚至还让人觉得可笑。
因为摆在大家面前的,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
他迟钝的侧目,看了一眼张文艳,竟是哑口无言。
张文艳双目之中,彻底的露出了绝望之色,而后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陛下,臣万死……只是……这都是崔岩的主意啊,都是这崔岩,起初想要拿娄师德立威,后头逼走了娄师德,他害怕朝廷追究,便又寻了臣,要污蔑娄师德谋逆,还在扬州四处搜罗娄师德的罪证。臣……臣当时……糊涂,竟与崔岩一道构陷娄校尉,臣迄今已是悔不当初了,恳请陛下……恕罪。”
张文艳说罢,以头抢地,拼命的磕头。
殿中又是哗然。
哪怕是群臣都想到娄师德被构陷的可能,可现在……张文艳亲口说出了实情,却又是另一回事。
崔岩双目发直,他下意识的,却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群臣之中一些崔家的叔伯和子弟,还有一些和崔家颇有姻亲的大臣。
只是这些人,此时竟如躲避瘟神一般,一个个将目光落在别处,他们脸上只是铁青着,全然没有一分半点想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都到了这个份上,便是父子也做不成了。
须知,他们是世族,世族的责任不是寻常百姓那般,只顾着延续自己的血脉。世族的责任,在于维护自己的家族!
而崔岩此时此刻,显然已成了崔家的绊脚石,更多人只想一脚将他踢开。
崔岩看着所有人冷漠的神色,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他啪嗒一下拜倒在地,张口道:“臣……臣是受了张文艳的蛊惑,臣尚年轻,都是张文艳……”
张文艳听到此处,勃然大怒道:“你这贼,到现在竟想赖上我?你在扬州任上,口称娄师德当初推行新政,害民残民,你崔岩如今替任,自当拨乱反正,唯有如此,方才可安民心。”
“于是……你四处迫害商贾,将从前那些被娄师德所打压的豪强,重新奉为座上宾,为了显示你的威风,你故意寻那娄师德的错处。还有,你平日里,总说什么崔家如何如何,说是天下诸姓,崔氏为首,其余诸姓,都不可与之论长短。更说当今天下,固然是李氏的江山,可这江山的主人,如走马灯似的替换,今日姓曹、姓司马,明日乃是杨、李,他们算得了什么,可你们崔家,无论这江山姓谁名谁,都不失列为公位,历经数十世,出将入相,名列一等,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吧?”
张文艳此时咬牙切齿,龇牙裂目的模样,死死的盯着崔岩。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你们崔家想将一切都推到我张文艳身上,想让我张文艳死,好,那么……索性大家一起去死吧。
张文艳则是继续怒喝道:“这些,你不敢承认了吗?你还说,崔家鼎盛时,李家不过是贪庸竖奴而已,不值一提,这……又是不是你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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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岩听的浑身颤抖。
实际上,这朝中不少和崔氏有关系的人,此时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崔岩是极有可能说的,毕竟……崔氏子弟,私下里和人说一些这东西,其实并不算什么。崔家不少的子弟都是如此。
一般情况,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会将这些东西摆到台面上来。
毕竟没有人敢得罪崔家,即便皇帝私下里听到了,也不能拿崔家人怎么样。
可问题严重就严重在,这个张文艳将这些事摆在了台面上了,还在这么众目睽睽的大殿上。
这就造成了两个可怕的后果,一方面,崔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另一方面,皇帝即便私下里听了,考虑到影响和后果,也只能当做没有听见,可一旦摆到了台面,陛下还能充耳不闻,当做没有听见吗?
皇族难道不要面子的?
李世民的面上,已是杀机腾腾,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崔岩。
崔岩已是彻底的慌了,此时的情况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想,这张文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一把匕首,直刺他的心脏,处处中的都是要害。
此时,他煞白着脸,唯恐自己被千刀万剐一般,立即大叫道:“你……胡说。”
张文艳此刻身躯瑟瑟,心头也是惶恐,可此时,似乎已经横了心,当初若不是因为你崔岩,老夫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到了现在,还想断臂求生吗?
你把老夫坑害得如此惨,那你也别想好过!
张文艳阴冷的看着崔岩,而后发出了可怖的冷笑:“我胡说吗?你对我说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在扬州干的好事,又谁人不知呢?还有你所用的器物,无一不是天下最上等的,还曾和我吹嘘,说你所用的茶盏,乃是隋时宫廷之物,你的那个瓶儿,又是什么贡品。对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而对你而言,都如探囊取物。还有,你为了栽赃陷害,在扬州勾结了多少人!你以为自己做事隐秘,别人便不知道了?其实老夫都看在眼里了,只是当初你我同流合污,我求之不得罢了。你这等大世家子,做事哪里有什么头绪,不过是平日里被人捧着,没有人揭穿你而已,你真以为老夫是糊涂的?”
崔岩已是吓得脸色蜡黄,连忙朝李世民磕头如捣蒜,口里惊慌地道着:“陛下,不要轻信这小人之言,臣……臣……”
李世民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地看着他,慢悠悠的回应道:“这样说来,朕不该信他这小人之言,却该信你这小人之言了?”
此言一出,便彻底的给崔岩定了性!
崔岩打了个激灵,连忙要解释。
李世民目光如炬,此时……意有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