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这样想,张千却是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陛下可谓明察秋毫,一语中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一个大正泰,一个小正泰,是不够的,凭这两个人,怎么可以让孙伏伽这样的人,保持初心呢?”
他若有所思着,转而安静下来。
………………
邓健乖乖到了陈家的府邸前,束手垂立。
一个时辰之前,他已送了拜帖进去。
拜帖送进去之后,邓健便在焦虑之中,静静的等候。
过了一会儿,便有陈家的人请邓健进去说话。
邓健只摇头,说是惭愧,不敢进门。
府里的人再三请了几次,他依旧还是站在外头。
到了正午,日头高照,此时虽是初秋,日头却依旧是让人觉得酷热,沿街的人,都争相在阴凉处走,邓健却还是乖乖的站在日头下,虽是挥汗如雨,却既不离开,也不进去拜访。
这一次举动过于冒失。
虽然得到了还不错的结果。
可是仇恨拉的太深了。
何况,此次调动的又是大学堂的人,虽然邓健对外说是恩断义绝,可在许多人心里,这就是陈正泰那个狗东西缺德,自己赚了大钱,却不让其他人过好日子。
各种关于陈家人吃人不吐骨头的流言早就传开了。
这一点,邓健心知肚明,所以他内心满是歉意。
过了正午,邓健的肚中早已饿的发烧,陈家人依旧还是请他进去,他固执的摇摇头:“此时无言见师祖,让我在此站一站吧。”
门房无奈的看着邓健,觉得这个家伙很奇怪。
那三叔公终于出来了,见了邓健便唏嘘:“事情都已经做了,又有什么后悔可言呢?既然知错,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不要为难自己,正泰也没有责怪你。”
“可是……”邓健看着三叔公,而后道:“门下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而且以后……可能还要这样做下去……”
三叔公差点没噎个半死,圈圈个叉叉,他终于明白邓健为啥站在这里不断的悔过了,这敢情是想把此后三十年因为得罪人而给陈家添来的麻烦,因此而产生的歉意,一并给致歉了啊。
这是人干的事?
三叔公一时不知该咋说好,摇摇头,钻府里去了。
邓健依旧站着,此时口干舌燥,也依旧不肯动弹分毫。
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陈福走了出来,而后道:“公子让你进去说话,你又不肯,让你回去歇息,你也不肯。哎……实在没办法,公子只好给你留了一个字条,他说你看了字条,便会离开。”
邓健于是忙肃然道:“不知师祖留了什么字条。”
陈福于是将一张字条塞给邓健。
邓健小心翼翼的打开,低头看了一眼。
字条是一段简单的话:混乱不是深渊,混乱是上升的阶梯。
邓健一看,随即陷入了深思,而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竟轻松了起来,长长的舒了口气:“我明白了,请回去告诉师祖,学生还有追赃之事需要处置,告辞。”
于是匆匆而去。
陈福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摇摇头。
…………
陈正泰和三叔公坐在书斋里喝着茶,三叔公奇怪的看着陈正泰:“你和那邓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夫有些不明白。”
陈正泰笑了笑道:“这是鼓励他,说他这事干得好,让他不必害怕得罪权贵。”
三叔公苦笑道:“可是字面上,这话不像是这一层意思啊。”
“如何不是呢?”陈正泰道:“若是天下无事,邓健这样的人,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可只有有人将这水搅一搅,引发了混乱,这才可以给那些渴望上升的人架上一把梯子,二皮沟大学堂,这么多寒门子弟,他们学有所成,可是……在世族的把持之下,哪里会有出头之日啊。因而邓健做的对……旧有的规则,乃是给那些世族子弟和皇亲国戚们制定的,想要让邓健的学弟们步上阶梯,让他们学以致用,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去按旧有的规则去办事,打破规则,哪怕是混乱也好,才能制定自己的规则。如若不然,便成了那孙伏伽,困在旧有的规则里,不得不去做他不甘愿做的事,最终……成为了他自己所厌弃的人,而今,咎由自取。”
转眼本年度最后一月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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