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再拿下陈正泰、韦玄贞、崔志正人等,作为要挟,换回我们的家小!如此,我们进可攻退可守!这高昌已亡,便由我侯君集来做这高昌王,尔等可俱为宰相和上将。”
此言一出,帐中竟是沉默了。
谁都知道,这条路很危险,一旦触怒了皇帝,到时大举出关,凭借三万铁骑,怎么阻挡呢?
不过……一旦成功,也未尝不是坏事。
高昌和河西,还有朔方,这三地已有百姓四十万户,还有许多的匠人和劳力,以及许多的突厥骑奴,人口有数百万之多,这关外,足以和那高句丽媲美了。
有这三万铁骑,拿住了陈正泰人等,便挟持了那陈家和世族,以此要挟,只要给与侯君集等人一些时间,在这关外立足,再征发青壮的男子,可以凑齐十万精兵,就算不可图谋天下,但是世代在这西宁称孤道寡,却也足够了。
只是……这个蓝图的设想固然很美好,可是对于许多人而言,想下定决心,却是极不容易的事。
至少,此时众人一副后怕的模样,个个露出惶恐之色。
这是分分钟都要掉脑袋,祸及妻儿老小的事啊!
“真有这样轻易吗?”
见刘瑶询问,侯君集这时候已将心一横,正色道:“如何不轻易?这关外之地,根本没有多少兵马。唯一的兵马,不过是五千天策军而已!”
“可那天策军,自建立以来,几乎没有多少战绩,我们兵多将广,只要拿下天策军,便可拿下陈正泰人等,这都是轻而易举之事。现在……我等已陷入了必死之地,到了这个时候,难道甘愿束手就擒吗?”
“只是将士们肯吗?”刘武依旧心里打鼓。
让人叛唐,哪里有这么容易,许多人的家人,如今可都在关内啊。
一旁的录事参军刘瑶倒是垂着头道:“由不得他们不肯,我们可以假传诏书,就说陈正泰反了,陛下命我等袭击天策军平叛,将士们大多信任明公,生死相托,绝不会疑心!”
“只要我们拿下了天策军,此地便是明公说了算,将士们即便是反悔,得知了真相,他们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毕竟他们已犯下了谋逆大罪,到了那时,唯一能选择的,只能和明公一条道走到黑。”
刘瑶的话,无疑给与了其他人一些信心。
侯君集颔首道:“老夫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此事机密,却还需与诸位一起制定详细的计划,将士们要如何安抚,如何确保将士们确信陛下下旨平叛,这些……都需诸位随我一道勠力。而至于那天策军,在老夫眼里,不过是一群没有经过沙场的雏鸟而已,不值一提!”
“至于陈正泰人等……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案板上的鱼肉罢了。老夫当初跟随陛下,历经大小数十战,这天下从未有过敌手。而诸位又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今手握重兵,怎么甘心去做阶下囚呢?”
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很让人动心的。
因为细细想来,其中的风险并不大,似刘武这些老将,根本没有将天策军放在眼里,而侯君集这样的天下名将,想要拿下区区一个天策军,更是小菜一碟。只要拿下了天策军,那么高昌、朔方和河西,便彻底握在侯君集手里了,又借此挟持了陈氏和世族,让朝廷投鼠忌器,足以和中原分庭抗礼。
可刘瑶还是觉得不保险:“何不联络草原中的众胡,以及波斯人和高句丽人,彼此相约,歃血为盟?而今大唐鼎盛,谁没有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们一定愿支持明公,唯有如此,明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侯君集立马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派人修书,一面让人与他们联络,只是夜长梦多,此事需当机立断。现在我军驻地,与天策军并不远,何不奇袭,那么就胜券在握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方案竟不知不觉的开始勾勒了出来。
侯君集终于安心不少,他道:“为了防范于未然,我该在这时上书一封,就算马上要班师回朝,也得先安稳住朝廷,等他们自以为我们毫无察觉时,而我们则是拿下了关外之地,他们便追悔莫及了。”
越说,众人越是兴奋。
“不妨明公下令,就说后日班师,这样的话,让将士们做好准备,等到大军即将开拔的时候,将军再拿出伪诏,传令对西宁发起攻击,这是出其不意,又可不露声色的聚集军马。”
“如此甚好,你们尽速去布置,至于这伪诏……”侯君集低头,却是拿起了李世民此前传来令他班师回朝的圣旨,冷笑道:“就用这个吧,到时刘瑶来宣读,不会有人会有疑心。”
刘瑶立马道:“喏。”
………………
一份公文送到了陈正泰处。
却是关于侯君集预备班师回朝的消息,侯君集表示后日即将出师,对陈正泰寒暄了一阵,同时希望陈正泰能去大营中饮酒践行。
当然……陈正泰是没有兴趣去的。
武珝看着奏疏,却是蹙眉不语。
陈正泰看了她一眼道:“这侯君集当真要班师了?”
武珝摇头:“侯君集此人,绝不会这样简单,这样的人不能用常理来猜测。”
陈正泰疑心道:“这是为什么?”
“通常我们每一个人去猜测别人的时候,都会带入进自己的心思。学生就打个比方吧,比如一个懒惰的人,他看谁都是懒惰的。一个简单的人,他看谁都觉得简单。同样的道理,纵观侯君集这些年做的事,恩师就会发现,这个人心思缜密,而且为人狡诈,做事也很狠辣。那么……这样一个人,他去揣测恩师,去揣测天子,去猜测别人,会用简单的想法吗?他一定会认为,别人比他更狡猾,比他更缜密,比他更狠辣。因而,这就会造成他对任何事都疑心的心理,他越是疑心,就越容易恐惧。而一个缜密、狡诈和狠辣的人,一旦生出了恐惧之心,这才是最难预料的。这样的人……往往敢做出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最终十恶不赦!”
陈正泰恍然大悟,不禁失笑:“难怪我看谁都比较懒,每天都想治治别人的懒病,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陈正泰现在几乎对武珝完全没有怀疑了,他很清楚,武则天对于人心的洞察力太可怕了,这天下的所有人在武珝眼里,就好似是没有穿衣一样,只需瞥一眼,便可被武珝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武珝听了陈正泰的话,不禁失笑道:“所以越是他这个时候说是要班师回朝,恩师才越要小心谨慎为上,切切不可有丝毫的侥幸,因为……大事将要发生了。”
陈正泰越加的也深以为然,点头道:“我召我兄弟们来议一议。”
武珝自然知道陈正泰的那些兄弟是什么人……一个汉话说的有些一般,表达能力有所欠缺的黑齿常之。一个成日耀武扬威,每天嗷嗷叫的薛仁贵。还有一个据说挖过煤,而后好像因为这个经历,所以身心不太健康,总是寡言少语,永远都托着下巴作思考状的陈正业。
唯一一个正常一些的,想来就是苏定方了,嗯,大抵表面比较正常。
当然……还有一个叫邓健的,乃是天策军长史,不过他总是神经兮兮的,开口就是拯救世界,要挽救苍生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