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捐了也就捐了,至多寺庙自己知道即可了,这就好像后世的匿名红包,你就算是塞一毛钱进去,也能蒙混过去。
可哪里想到……人家还要唱名和记名的!
若是早知如此,陈正泰是绝不会傻乎乎地跟着李承乾一起发疯的,至少乖乖拿出三万贯钱来,请那些僧人大爷们笑纳。
现在……自己算是出名了,可却是臭名!
这是天坑哪。
看着陈福,陈正泰怒气冲冲地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以为殿下早就知道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嘛。”陈福苦着脸,继续道:“我当时还想着,殿下这样做,真是有胆色,是想要不走寻常路,心里还顶钦佩呢。”
“你……”陈正泰指着他,气呼呼地大骂:“滚,去鄠县!”
陈福顿时心里凉了个透,一时之间,涕泪直流,一把趴在了地上,立马抱住了陈正泰的大腿:“殿下饶我一回吧。”
次日一早,陈正泰便匆匆赶到了太极宫。
先是在宫门口和李承乾会合。
这李承乾脸上不显半点忐忑,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被斥责了。
他倒是惊讶于陈正泰的表现,因为陈正泰这次居然捐纳了九百九十九文,实在不是陈正泰的风格啊。
陈正泰见了李承乾,便露出一副苦瓜脸:“殿下,你可害苦我了啊。”
李承乾白了陈正泰一眼:“与我何干,少诬赖人。何况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个什么呀,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
不得不说,陈正泰很欣赏李承乾这性子,显然李承乾的个子比较高。
于是陈正泰露出了笑容:“有理,不过待会儿见了陛下该怎么说?”
李承乾便道:“就说我们已经派了人前去营救玄奘!捐纳算什么本事,这天下的军民,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将玄奘哭回长安来吗?”
陈正泰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道:“只是不知那边是否有了消息,都已小半年了。陈正雷此人,我看他挺靠谱的。”
李承乾便苦笑道:“当初也就你自己那样笃定,孤却是不看好的!人太少了,又太仓促,孤其实就是听信了你的话,才出此下策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便不去多想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太极殿外,这太极殿里头,显然是在朝会,李世民也不急着这个时候见他们,也不愿让他们参与朝会,是以,只让他们在殿外等候。
于是,二人只好站着,望着天,各自唏嘘。
此时,李承乾道:“听闻你们陈家要换新钞,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其实已经吹过风了,陈正泰便道:“换新钞的本意,还是在于防伪,从前的欠条,已经无法适应防伪的需求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隔一些年,用旧的欠条替换新钞,乃是理所当然的事。当然……这新钞,也是为了将来让这大唐的宝钞能够推向天下做准备的。”
“推至天下?”李承乾道:“这天下九州,不都在用这个吗?”
陈正泰便道:“我说的天下,并不是九州之天下,而是四海之内。”
李承乾眼眸一亮,顿时来了兴致,不由道:“想不到你有此雄心!噢,孤明白啦,你派人去救人,前往大食人那里……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
没想到李承乾能举一反三,而且还真相了,这让陈正泰始料不及。
陈正泰张口想要否认,李承乾却道:“这倒是有道理的,若没有威慑,人家怎么可能接受这新的钱钞呢?哎……孤是失算了,终究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陈正泰索性也不隐瞒了,便笑呵呵的道:“殿下,到时我们一起玩一票大的,保准能挣来大钱。”
“是吗?”李承乾眉毛一挑,随即看了看左右,而后神秘兮兮地靠近着陈正泰的耳朵,压低着声音道:“只是……这事你要秘而不宣才行,万万不要让父皇知道了。”
陈正泰一下子就会意了,立马颔首点头。
…………
玄奘几乎是快马加鞭地被陈正雷几个领着,一路赶至了河西。
看着这里的一切,玄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当初,在自己西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呢,可才多久……
此时……整个河西……已有了一座巨大的城池,沿途数十个车站,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开垦出来的良田。
他下意识的用目光搜寻着,想要寻出寺庙之类的建筑。
可很快,他便失望了。
在这里……极少有寺庙。
倒是有不少的文庙和武庙,由此可见,儒家在此扎根,比之关内鼎盛的佛教流行,这里似乎对于佛祖并无敬畏之心。
就算偶有一些小庙,规模却也并不大。
要知道,当初的佛教,可是自西域流传进来,沿途经过了河西之地,河西之地当初人烟稀少的时候,却总能看到一座座巨大的寺庙。
可现在……这些寺庙,似乎没多少人维护,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玄奘心里不禁失落。
而后,他登上了火车,这火车站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搬运货物的脚力,是运输的车马,还有即将运行的乘客,被塞入车厢的感觉,并不太好受。
这些行人,也并没有因为玄奘的僧人身份,而显出过多的谦让。
这在玄奘这等僧人看来,这样的地方,有些像化外之地。
此地没有人敬畏神明和佛祖,也没有人会对僧人有什么礼遇。
人们对于自己周遭外的事,都似乎漠不关心。
每一个车厢里,都会有专门兜售报纸的地方,既有最新的四海日报,也有早一些时候的新闻报,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报。
坐在车里的人,会习惯花一点钱拿下一份报纸,而后翘着腿,坐在车厢里看报。
而和玄奘同行的陈正雷,便是如此。
玄奘则只是低眉顺眼,默诵经文。
与玄奘同座的,乃是陈爱香,陈爱香就像归家的游子,他欣喜的看着一切的变化,眼睛竟有些微红。
一方面,他即将要回家了,而另一方面,他欣喜的发现,河西比自己离开时要昌盛的多,这是……陈氏的大唐。
因为是远程的火车,要经过朔方,而后再抵达长安。
所以车厢里备了餐,当然……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餐车的,车里的餐食,不过是一些干果和填饱肚子的饼子罢了。
玄奘吃了一些饼,这汽笛声,还有车厢里的嘈杂,终于乱了他的心智,他忍不住张眸,无法进入无相无我的境地,却见此时,坐在一旁的陈爱香,翘着腿,看着一份无名的小报。
小报里……印刷着半个版面的仕女图,那仕女图中的女子,个个画的栩栩如生,活生生的在美娇娘,连脖子以下的部位,却也若隐若现,陈爱香忍不住流哈喇子,拼命的用长袖抹自己的嘴角。
玄奘立即将目光错开,而后低声道:“阿弥陀佛。”
“别念了。”陈爱香一脸不满的样子:“你再念,我这报便白买了,烦不烦呀!”
玄奘便道:“哎……真是世风日下啊,贫僧出游时,此地虽是贫瘠,却也可见不少寺庙,而今……此地人口越发多了,何以佛教不盛呢?”
这是玄奘的疑问,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