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会议室隔壁办公室里的关之峰，听到一阵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就知道会议结束了。
期间，会议室里并没传出特别大的讨论声，显然，大家都心平气和，没有争论。
这很符合五人小组会一贯的作风。
都是官场的大佬，什么事都好商量。
但关之峰知道，会议的过程不可能像表面这样风平浪静。
于无声处，总是有惊雷酝酿。
令关之峰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会议结束的如此之快。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四点。
比预想的时间要早半个多小时。
这是好事，说明会议议程进展的比较顺利，或者说，黄展妍发挥的比预计的要好。
关之峰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顺便瞄了眼门口。
从脚步声上判断，大家已经从会议室陆续出来了。
按惯例，除了黄展妍要经过他的门口向书记办公室走外，其余的脚步声应该向相反的方向才对。
但关之峰相信，今天从他门口路过的，还应该有另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副书记孔兴业。
果然，为数不多的半跟皮鞋声音之后，孔兴业瘦高的身影就跟了过来。
县委大楼有规定，女士上班不许穿高跟鞋，黄展妍不是很高，一米六左右的个头，所以是半跟。
关之峰赶忙低头，假装看桌上的文件。
实际上是回避紧随在她身后的孔兴业投向他的目光。
事实上，孔兴业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关之峰即使低着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副无边眼镜后面细长眼睛里的复杂含义。
孔兴业一定渴望着与他对视一下。
关之峰相信，此时孔兴业的目光，一定不同于往日的矜持，也不像平时那样漠然。
里面一定有若干神采，甚至带有几分讨好。
这是黄展妍刚才会场上的战果。
虽然关之峰没参会，但黄展妍说什么，现场人员的反应，他是可以预料的。
会后找孔兴业个别交换意见，本来就是关之峰分化两人的主意，作为导演，他怎能不知演员怎样演戏呢？
越是这样，关之峰越要装做局外人一样，不给现在忐忑不安的孔兴业以任何回馈。
更不想在黄展妍单独谈话前，让孔兴业察觉任何经过设计的痕迹。
现在的主角是黄展妍，即使关之峰这个导演也必须配合。
孔兴业的脚步在关之峰的门口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往黄展妍办公室去了。
关之峰这才抬起头来，嘴角荡起难以捉摸的笑来。
正笑着，一阵熟悉的平底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
这回，关之峰没有低头，而是将笑容展示的更灿烂，迎候着即将出现的身影。
没片刻，李雪松就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问：
“你笑啥？”
关之峰回问：“那你笑啥？”
李雪松紧逼一句，“是我先问你的，快说，笑啥？”
关之峰后仰了下身，看着走到办公桌前的李雪松道：
“我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你，就准备了十足的开心，笑着欢迎我的大小姐啊！”
李雪松嘴一撇，说了句“傻样”，却笑得更灿烂了。
关之峰就问：“该你了，你笑啥？”
李雪松鼻子一皴，挤了下眼睛道：“笑你傻，还不行啊！”
说完，索性“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关之峰起身，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掠过她的身体，去关上了房门。
回过身来，才从背后抱住她，在李雪松雪白的脖颈处亲了一下，又在她的耳边和秀发上连续吻了几下。
李雪松仰起下颌，任他亲吻着，享受着办公室里这难得的片刻温存。
也仅仅是片刻，关之峰就放开她，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毕竟门没锁，一旦有人进来，会很尴尬。
他没去坐，而是站着问道：“说吧，刚才开会的情况是怎样的？”
因为是黄展妍的秘书，除了李雪松外，其他人不能列席五人小组会议。
即使做为县委办主任的关之峰也不例外。
这也是关之峰见到李雪松笑的原因之一。
其实，即使不用问，从李雪松轻松而又愉悦的神情上，关之峰已经大致猜到会上的交锋情况。
但好奇心促使他迫切地想知道整个过程。
李雪松将怀里抱着的记事本放在桌上，一努嘴道：
“人家都渴了，也不说给倒点水，就知道利用人家刺探机密。”
“额，好好好，你个猪头，还会拿把了。”关之峰说着，拿起自己的水杯递给她。
李雪松接过来，连喝了两口。
两人之间，接吻已经是惯常的礼节，口水互相吃过不知多少了，自然也不分彼此的水杯。
何况，屋里也没有其他人，没人在意。
李雪松将水杯递还给关之峰，看着后者也喝了一口，这才道：“刚才的会上可精彩了，我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李雪松就将五人在会上的发言，绘声绘色地向关之峰描述了一遍。
最后说道：“黄书记说完那几句话后，我在一旁看见王县长脸上可难看了，他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孔副书记更是满眼的惊讶，要不是眼镜挡着，他的眼睛都能掉出来。”
“而且，我看见过了好一会儿，他竟然用手去额头上擦汗，这在孔副书记可是很少见的。”
关之峰问道：“那安部长呢？”
“安部长好像很开心，又很轻松的样子，不像王县长和孔书记发言时，眉头皱的那么深了。”
“我猜，他那时一定很为难，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发言在反复斟酌。”
“结果，黄书记说完这些，他当然不用为难了。后面他的发言也很简短，除了支持黄书记的提议，和特别夸你来着。”
“当然，纪书记也夸了你半天，总之，后面的整个议题进行的很顺利，基本就按你上午说的那样，很快就进行完了。”
说完，李雪松看着关之峰笑道：“嘻嘻，经过今天这个会，我发现你预判的真挺准的。”
“尤其是刚才，黄书记宣布散会后，王县长是第一个起身出去的。孔书记没像以前那样起身就走，他看着黄书记好像有话要说，然后黄书记就对他说，‘孔副书记，到我办公室吧，咱俩单独聊聊。’”
“然后，孔书记就连连点头说‘好的’。纪书记和安部长当时还互相看了眼，你应该能想象到，反正就是挺轻松的样子。”
说着，李雪松抱起桌上的记事本道：
“好了，汇报完了，我得回办公室去了，万一她俩谈完了，黄书记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