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天很晴。
枝头小鸟叫喳喳。
地上小孩乐呱呱。
叫什么?乐什么?
当然是妙啊棒啊,要赚翻啦~饭多菜多,上大餐啦~
“阿妈,你让我们拔萝卜,是要做什么吃啊?”
徐木兰抬着篮子,卖力地倒腾着小短腿,恨不得一步就到家。
疯跑了半上午,她的头发反复被汗打湿,早就变得乱七八糟。
如今正一缕一缕地耷在头皮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却很明亮。
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刚出土的水润萝卜,一会儿瞄瞄走在身后的阿妈,满满都是期待。
文夕见失笑,“你不是都看到,也猜到了吗?”
还在这里装什么傻哦?
真是个鬼灵精,年纪不大,心眼一点都不少。
这是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不安心,怕最后会空欢喜一场?
“猜到了?”
徐木兰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见阿妈一直看着自己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阿哥,中午不只有甜甜的月亮蛋吃,还有咸鱼萝卜煲吃啦!”
她刚才去拿菜篮的时候亲眼看到的,橱柜里面多出了一条咸鱼。
家里有什么吃的,她一清二楚,之前绝对没有这个。
不用说,肯定是阿婆带来的!
难怪汪哥刚才一直趴在阿婆脚下,原来是被鱼给收买了!
“大餐,好吃!”
徐木松听见有两道大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
妹妹说得没错,小动物报信果然是最准的。
像今早遇见的小鸟,说赚翻就赚翻,说大餐就大餐。
要是它们每天都来报喜,那就太好了。
两个小家伙情绪太过激动,连走路的节奏都乱了。
步调不一致的后果,就是抬在中间的菜篮差点被打翻。
多亏及时稳住了平衡,里面的萝卜才没有滚出来。
前面兄妹俩的身形很雀跃,后面文夕见的笑容同样很灿烂。
别说女儿嘴里的恭喜恭喜恭喜你停不下来,就连她也想哼几句。
有鱼有蛋还有糖,可不就是大餐嘛。
今天这顿其实并不符合家里近期尽量低调的原则,但也不算特别出格。
人人都知她是海边出身,娘家隔段时间就会送些鱼干、虾干过来。
家里有客到,再穷也会想办法弄一两道能拿得出手的菜。
更别说,中午的两道大菜——海龟蛋和咸鱼,都是她阿妈带来的。
“对了,妚草,你既然看见咸鱼了,那就来说一说,它是什么鱼?”
“我要先想一想。”
徐木兰神色复杂,阿妈竟然也学了阿嫲的习惯,有事没事就考人。
她皱起眉头,细细回想着自己知道的鱼。
鱼身长长的,看起来不比她手短,肯定不是平时吃的灯光鱼、飞鱼之类的小鱼。
鱼身还宽宽厚厚的,那也不是带鱼或鳗鱼。
“鲅鱼、午鱼、海甘草、海狼、炮弹、青甘……”
呼,一口气把知道的大鱼名字都报完了。
只不过,到底是哪个哦?
“你刚才有说到。给个提示,是金枪鱼。”
对于女儿能记下那么多种鱼的名字,文夕见还算挺满意。
即使卧岭村不是很近海,可他们本来就是住在海岛上。
自己的娘家又世世代代都是渔民。
在她看来,妚草对各种海鲜就算不能如数家珍,至少也要懂得比一般的山上人多。
“金枪鱼,那就是青甘、白北和炮弹。”
徐木兰说的这三种,都是市集上比较常见的金枪鱼。
小姑娘皱着眉头,认真回想阿妈之前是怎么教自己认它们的。
炮弹鱼眼睛大大,是最常见、最便宜的,价格跟灯光鱼差不多。
橱柜里那条咸鱼的眼睛不算特别大,排除。
白北鱼的肚皮和后背很大部分都是白色的。
那也不对,再排除。
“是青甘鱼!”
肯定没错!
大人们总说,不能空手去别人家,要带点礼才好。
还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带,得是别人喜欢或者吃用得上的。
阿公和阿嫲都很喜欢吃青甘,尤其是青甘尾。
阿婆要带礼,肯定会带他们喜欢的。
“阿妈,今天煮青甘尾吧?阿公和阿嫲吃到,肯定会很高兴。”
“好,煮青甘尾。”
黑亮的厚重菜刀用力切下,鱼尾和鱼身被分开,漂亮的鱼肉慢慢展露在眼前。
质地坚韧,纹理清晰,有点像是从中间被截断的树木。
洗干净以后,再切成一个指头的大小,就变成了咸咸腥腥的“肉味小木块”。
大块的萝卜先进煲,厚厚地码在最下面。
小块的鱼肉铺在上面,煮着煮着,肉味就会慢慢往底下渗。
慢慢的,素萝卜也会变成肉萝卜。
打开油坛,拿筷子戳一点用得很俭省的珍贵猪油,也放进土煲里。
猪油是真的只有一点点,浅浅的沾在筷嘴上。
但是,只要有这一点点,就能够让咸鱼变得更香更润。
徐木兰知道,这是阿嫲的建议,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要求?
她总说既然做了,就要尽量做得好吃,才对得起食材,更对得起自己。
青甘咸鱼很咸、很腥、很涩、很硬。
萝卜很嫩、很甜、很辣。
猪油很鲜、很滑、很润。
滚烫的土煲里,咕嘟嘟的声音响个不停。
那是不同的食材在相互交融渗透。
慢慢的,有让人直吞口水的味道飘了出来。
很不讲道理的,直接就扑进了鼻子里。
然后,又顺着山风四处飘散。
“好香好香。”
隔壁的隔壁,徐珍珍姐弟三人用力地嗅了一口又一口。
中午喝粥可以不用饭配了,直接就着这股香已经很足够。
在这一刻,徐珍珍阿姐嫁去海边的念头又更坚定了些。
她很清楚,自己能选的路来来回回就那两三条。
第一次投胎,阿爸阿妈给她选了山路。
第二次投胎,她想试试水路。
是,做渔民很苦。
可做什么不苦呢?
当农民,同样是看天吃饭。
靠着半亩薄田,年景好了饿不死,年景差时,连个要饭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样的绝望,阿妈还活着的时候,她已经听得够多了,真的不想再去亲身体验一遍。
“找不到,真的找不到。好奇怪,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妚草,你找什么呢?”
“邮伯爹送我的望远镜。阿妈,你有看到吗?”
“望远镜?你昨晚不是把它藏在枕头下面了吗?”
“是哦,枕头下……找到啦!阿哥,快出来,我们去外面看看阿爸到哪里了。”
心急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清脆的车铃声丁零丁零。
望远镜的出场机会被剥夺了。
要看的人已经到家。
隔着大老远,徐信芳就闻见了诱人的咸鲜味道。
忙碌工作一上午,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被勾得叫个不停。
脚下的自行车不自觉就越蹬越快。
尤其是进村以后,发现香味是从自家传来的,更是快要把车链都蹬出了火星。
“阿爸回来了,可以吃饭啦!”
孩子的欢呼声响起。
“哦,吃饭啦!”
好像在玩接力赛似的,充满喜悦的欢呼一声接一声。
小小的村庄里,家家户户都陆续进入了午饭时间。
很好奇,有人吃过金枪鱼眼吗(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