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知道了。放心,肯定会做,今天一定会做。”
徐望丘提着裤子,表情有些扭曲。
哪怕已经很急,很想松快地释放,还是要想办法先把这两条尾巴给支走。
不然他怕自己刚蹲下,就要被催着出来做糖。
他咬紧牙关,发出灵魂三问。
“刷牙洗脸了吗?吃早餐了吗?看过萝卜仔了吗?”
“没有,刚起床。”
两脸无辜,齐齐摇头。
“对嘛,你看你看,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
徐望丘一拍大腿,手动将两个孩子转了个方向。
“这样,你们先去刷牙洗脸吃早餐,然后再去看萝卜仔。看完萝卜仔,就去找阿嫲,问问家里的海沙找到没?”
“海沙?”
徐木兰捂着心口,嘴唇颤抖,“沙子不见了?”
等下炒米、炒花生,都要用到它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弄不见了?!
“没有不见,就是一时之间忘记放哪里了。”
徐望丘一边说,一边推着人往前走了几步。
“阿公阿嫲年纪大,忘性也大嘛,所以才要你们帮忙找。”
领下艰巨任务的兄妹俩,心急步子快,都顾不得跟住在茅厕隔壁的大肥猪打招呼,就奔回了院子。
徐秀芳端着碗,正站在厨房门口喝粥。
看他们着急忙慌地从外面冲进来,被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起这么早,还这么火急火燎的?”
徐木兰急归急,可也知道萝卜仔还没睡醒,说话太大声会吵到他,只好压着嗓子。
“好大件事!小姑,阿嫲呢?”
她已经看过了,阿嫲不在厨房,里面只有叔婆一个人。
难道是去菜园了?
“我在这里,什么事?”
伍竺鹓抱着个坛子,从杂物间走出来。
今天做米花糖,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都皱起了眉头。
兄妹俩哒哒哒又跑过去。
“阿嫲,阿公说,海沙不见了,让我们找。”
“让你们帮忙找海沙?”
伍竺鹓看看从坛口露出来的袋角,又看看不远处掩映在麻竹丛和几棵野果树中的茅厕。
“哦对,前些天拿出来翻晒以后,我一时想不起来收哪里去了。你们先吃早餐,回头大家一起找。”
徐木兰摸摸肚子,“我们不饿,先找这个。”
“不饿也要先刷牙洗脸。海沙是干净的,等下要直接用来炒米、炒花生。你的脸不洗干净,万一眼屎掉进去了怎么办?
再有,现在不饿,晚点也会饿的。等阿公回来,东西备齐,就要开始做米花糖,到时你们就算肚子饿得呱呱叫,也没空吃东西的。”
伍竺鹓三两句话,就将人打发走了。
自己转个身,又回了杂物间。
再出来时,坛里的袋子已经消失不见。
徐木兰虽然心里还惦记着海沙,可转念想想,阿嫲说得也很有道理。
等下做米花糖,他们可是要帮忙看火、试味道的,确实没空再干别的。
所以还是要抓紧时间,先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两个小人儿带着一条大黄狗,呼啦跑过来,呼啦跑过去,突然就成了全家最忙的。
十分钟后,表情严肃地钻进了杂物间。
不到三秒钟,里面就传来了徐木松的欢呼声,“在这里,是海沙!”
“哪里?在哪里?我看看。”
徐木兰试了又试,怎么都解不开袋口。
不过她认得,这个打了黑补丁的袋子,确实是阿嫲用来装沙子的没错。
而且,隔着袋子也能摸得出来,细细幼幼的手感,就是沙子。
兄妹俩吭哧吭哧抬起袋子,决定先把它运送到厨房去。
“一定是放太低了,阿公阿嫲腰不好,蹲不下,没摸到。石坑尾婆说得没错,骨头老了,是会不中用的。”
腿麻腰酸的徐望丘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孙女的絮絮叨叨。
脸一僵,下意识地放开了扶着腰的手。
他觉得,自己的骨头还没老到不中用的地步……
厨房里,米、糖、酸桔、花生米、姜片、椰子丝都已经备好。
加上沙子,便算得上是万事俱备了。
徐木兰装模作样地擦擦并没有出汗的额头,溜溜达达走到簸箕边。
抓起一把米搓了搓,拈出两粒,阿哥一粒,自己一粒,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嚼啊嚼。
“嗯……这米,不错!”
徐秀芳也眯起了眼睛,恍惚中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小老头。
“妚松,妚草,你们怎么知道这米不错?”
徐木松一脸骄傲,“我们,弄的米!”
徐木兰大方地拈出一粒米递过去,“小姑,你也试试!”
为了今天,他们可是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晒干的稻谷要放在锅里,温火热水慢慢烫熟。
烫到每颗谷壳都裂开嘴笑嘻嘻的,就可以捞出来沥水,然后放在蒌席上晒。
晒到干干的,用嘴咬会发出“咯”的一声,就算是晒好了,可以碾米。
碾好了,就收起来,等等等,终于等到了今天!
伍竺鹓看着拼命炫耀自己有本事的两个孩子,脸上似笑非笑。
行吧,他们弄的米,就他们弄的。
不管怎么说,烫谷时也是一人帮着添了把火的。
晒谷的那几天,他们更是哪里都没去。
一人蹲一个角,严防死守,不让天上的鸟雀和家里的鸡鸭偷吃。
沙沙沙。
嚓嚓嚓。
噼里啪啦。
米和沙在锅里反复翻炒,徐木兰听着这美妙的声音,嘴巴就没合起来过。
她本想去帮着烧火,但是被阿嫲拒绝了,因为炒米对火候的要求很高。
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要刚刚好,才能做出口感刚刚好的米。
像现在这样,能听到锅里噼里啪啦响的,就说明炒得好,前面的谷子煮和晒也都做得很好。
如果锅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响声,那到最后就会很费牙齿了。
这道工序,其实很考验炒米人和烧火人的功夫和默契。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徐望丘炒米,伍竺鹓烧火的。
这两年,徐信芳夫妻也有在慢慢练手。
像徐木松、徐木兰这样的小豆丁,顶多就是凑个递柴的热闹。
哪怕柴就放在伍竺鹓脚边,也必须要有一个递的动作。
自诩担任了重要角色的兄妹俩,是你递一次、我递一次轮流上岗的。
徐木兰递出手上柴,依依不舍地从灶边退下来。
在厨房里巡完一圈后,索性拉着在旁边看热闹的徐秀芳,显摆起了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
“小姑,你知道怎么做米花糖吗?你知道做米花糖为什么要小酸桔吗?你知道……”
徐秀芳很给面子地摇头。
“我不知道,妚草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姑我来教你啊~”
小姑娘左翻右找,拎出个小锅铲,又拖过一个木盆当锅。
她现在,不是徐木兰,不是齐天小圣,也不是妚草,而是小徐师傅!
小徐师傅知道做法的吃食可太多了。
区区一个米花糖,根本不在话下——
先炒米,要炒得蓬蓬松松、白白香香,才算好,然后继续炒花生。
等米和花生都炒得香喷喷的,滤好沙子,就可以熬糖浆啦。
熬糖浆的时候,糖要放,姜片要放,椰子丝要放,酸桔也要放。
哦,放酸桔,是要让糖浆凝固。
不然的话,米花糖粘不起来,就会散成米花碎,很没面子的。
还有哇,米花在糖浆里也不能煮太久的。
全部沾上了糖,就退火,翻两下,出锅放簸箕里。
不能怕烫,趁着热乎乎的,拿根棍棍把它压实。
等它变硬了,就用刀子切成小小一块,找个可以盖得很严实的东西装起来。
我还有几岁时家里做米花糖的印象。不过好像就做过一两次,后来就都是外面买了(图源网络)。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讲完以后,在小姑崇拜的目光里,徐木兰还不忘再加上一个小细节。
“装米花糖,最好用的,是装饼的铁罐罐哦。不会变软,可以吃很久。
嗯……好像也没很久。阿公说,最晚到阳春三月。过了以后,封再严实,也会软掉。”